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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thers and Other Liars

說謊的母親
艾美.布瑞 Amy Bourret 著
王淑玫 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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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比 李
‧安德的人生再次被終結了。這已經是第三次了,就在她翻開某頁八卦周刊的瞬
間。頁面上的照片當下攫取了她的目光,接著,那白紙黑字印刷的文字刺進她眼簾,以最高
的分貝進入尖聲叫囂。頁面上的字開始一個一個的游移,句子、段落逐漸糾結成團,在她面
前劇烈翻騰起來。在這個平凡無奇的星期四裡,她的這一世人生,就這樣被結束了。
她猛然闔上周刊,把那篇毀了她的文章夾在減重廣告和名人醜聞的頁面之間。當她的客
人安朵涅走近時,露比將八卦周刊扔到一旁。
安朵涅大搖大擺地走向沙龍裡的美甲專櫃,手上過大的托特包一晃一晃的撞擊著她那曲
線誇張的臀部。星期四向來是是露比為了上班族客戶而刻意加班的日子。安朵涅總是固定預
約這天的最後一個時段。露比的同事瑪格麗特的伴侶茉莉,是雲雀的臨時保母 ―好讓露比
與安朵涅在完成指甲美容後一同共進晚餐;這也是另一個屬於周四的例行安排。不過要是讓
九歲的雲雀聽到﹁保母﹂這兩個字,她那小小的臉蛋可會皺成一團的。
﹁抱歉,抱歉。莎士比亞說得沒錯,我真想要殺了所有的律師。﹂安朵涅噗通一聲坐在
狹窄桌面另一側的座位上。她濃密的頭髮溫馴端莊地盤在腦後,一貫的白色襯衫,所不同的
  是,襯衫鈕扣的位置要比升職之前高了整整一格;她最近才剛從法庭書記員辦公室被提拔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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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官祕書辦公室。安朵涅頓了一下,盯著露比問:﹁妳還好吧?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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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,露比一點都不好。那張照片和那些文字都還烙印在她的腦中。一切就那麼剛好,那
因為想要解渴而改變的路線、一個錯誤的轉彎、一場意外的會面再加上一個謊言,就這樣,
她建立起自己和女兒雲雀在聖塔菲的生活。生活可不是那些在沙灘上被黃昏的退潮所沖走的
沙堡,這可是堅固、高大且如一座山一般扎實的生活。可是,就連這座高山也難逃被侵蝕的
命運。當一座山在她面前崩潰,她肯定不好。
﹁沒事。我好得很。﹂
毫無疑問,周刊上那張照片就是雲雀,她們家客廳的相框中有一張類似的照片。這段人
生結束了,但是她對這篇文章的反應,將決定她和雲雀的下一段人生。
﹁妳確定妳沒事?﹂安朵涅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,必須先穿透雜誌上那張照片所帶來
的巨大崩壞的震波,才能抵達露比的腦海,那聲音彷彿是透過孩子們在罐頭或飲料瓶間連上
一根線所製成的傳聲筒般,如此微弱。﹁妳該不會 ……

﹁我很好。真的。﹂露比試著忽視安朵涅皺起的眉頭,同時努力避開從沙龍的剪髮鏡
裡,反射而來的瑪格麗特的目光。瑪格麗特極少錯過在自己沙龍中任何的蛛絲馬跡。
﹁妳知道,妳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。﹂安朵涅的聲音因關切而顯得柔和。
她的體貼幾乎要融化露比,讓她忍不住一陣哽咽。﹁我知道。﹂
當安朵涅轉向牆上的架子挑選指甲油時,露比從椅子旁拾起剛剛扔在地板上的八卦周
刊,翻到那一頁。她將報導撕下,仔細地摺成一個小方塊,然後對安朵涅指著浮滿泡沫的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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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盆:﹁泡一下。我馬上回來。﹂
在沙龍後頭的房間裡,露比雙手緊握著洗手間內的洗臉台,抗拒著翻騰在喉間的噁心
感。她扭開水龍頭,用水潑臉。冰冷的水潑在滾燙的雙頰上,讓她覺得舒服多了。十年來,
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罪犯,儘管法律不同意,但露比為那個孩子做了該做的事。然而,現
在,巨石卻正猛烈的朝著她們滾滾而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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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聽到車道上鋪的碎石子被輪胎壓過的聲音,露比立刻從屋子裡衝出來。她咬著下唇,
等茉莉將車開到車道盡頭,停在屋子的前廊。克萊德先躍出車門,四肢上的軀幹在夜色下映
出棕紅色光芒。牠迅速彈跳起來,舔了露比的臉一下,又蹦蹦跳跳地轉向房子後院。緊接著
出現的是雲雀的屁股,她面向車內,從車裡拉扯出一個紫色的背包。
茉莉駕車離去時,露比假裝沒看到她那詢問的眼神,只是揮揮手無聲地道謝。雲雀還沒
走到前廊,露比就一把抱住她,將她緊緊擁入懷中。露比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氣,彷彿想要穿
越這一整天由馬匹和戶外活動在雲雀身上留下的氣味,不受任何外力影響或打擾的擁著只屬
於她的雲雀。
﹁媽 ―﹂雲雀對著露比的襯衫說:﹁妳把我擠扁了。﹂
露比鬆開雙臂,將雙手移向雲雀的肩頭。﹁對不起,寶貝。﹂
﹁怎麼啦?﹂雲雀退出露比的懷抱,邁開步伐進入屋內。
露比拾起雲雀的背包,跟著她進屋。﹁沒事。我只是太想念妳了。﹂
﹁妳癮頭發作啦?﹂
儘管內心仍處於驚慌狀態,但露比還是忍不住笑了。﹁癮頭發作?妳打哪聽來這個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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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? ﹂
﹁我很早熟,記得嗎?﹂雲雀將一綹天使翅膀般的髮絲塞在耳後。
露比穿過客廳,走進狹小的廚房。從角落裡那片位在水槽後方的窗簾縫隙,能看見遠處
的克里斯托山,正沐浴在一抹藍紫色的夜光中。她伸手越過窗台上的香料盆栽和一顆靠著牙
籤懸在水杯上方的酪梨核 雲雀最近的學校作業,將窗簾緊緊拉上,以阻擋住任何可能的

刺探眼光。
一扇門砰然打開又關上的聲音,讓露比嚇得跳了起來。發現原來是克萊德用鼻子頂開連
接後院的紗門時,她才放下那隻因緊繃而握住自己喉頭的手。牠叭搭叭搭地走向她,用光滑
的軀體摩擦她的雙腿。只要表現正常一點,她告訴自己,假裝一切如常就好了。
她向後靠在廚房流理台上,若無其事的問雲雀。﹁妳餓了嗎?﹂
雲雀縱身跳上她們跟著房子一併繼承的沙發上。﹁妳打來的時候,我們才剛吃完漢堡。
我們本來要去看電影的。﹂雲雀的聲音中夾雜著不滿和關切。
當露比打電話給茉莉時,她什麼都沒問,可能是露比的語氣讓她不敢發問。在沙龍裡,
當露比要求將固定的周四女人幫聚會延期時,安朵涅看起來既受傷又困惑。雖然露比的語氣
一點也不冷酷,但卻一樣讓安朵涅感到受傷。
露比得向瑪格麗特、茉莉,她的男朋友查斯和安朵涅解釋一切。但,首先她得向雲雀解
釋。不過在這之前,她必須先說服自己,相信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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﹁我們可以在家找一部電影來看嗎?﹂雲雀問道。
露比點點頭。﹁妳來選吧。﹂
雲雀從沙發上溜下來,打開橡木櫃,手指沿著放在電視旁的錄影帶堆滑過 露比還沒

有把播放設備升級到 。﹁︽萬花嬉春︾?﹂
D
V
D
﹁再看一遍?﹂露比問道。﹁隨便。但是妳得先去洗澡。妳聞起來像一隻馬。﹂
﹁我們一路騎到﹃模仿﹄牧場。﹂雲雀仍以小時候那一點都不標準的發音稱呼位於聖塔
菲北邊住宅區的高檔馬廄 ―魔法牧場。﹁我今天可是騎到了葛斯呢。﹂
露比跟著雲雀進入位於兩間臥室之間的浴室。澡缸放滿水後,露比就坐在馬桶蓋上,看
著雲雀洗去她那修長軀體上的一身塵土、汗水,和屬於夏天的氣味。克萊德就坐在露比的腳
邊,下巴擱在澡缸邊緣。
﹁明天夏令營就要開始了。﹂露比說。這幾年雲雀都參加了每周為期兩天的不住宿夏令
營,是由﹁女孩企業﹂主辦,也是露比幫雲雀在放假期間安排的諸多活動之一。
﹁嗯。那位形象女士又要來了。﹂經過一整個夏天的戶外運動,雲雀腿上已經出現一道
明顯的分隔線,從那雙曬成棕色的雙腿上緣,可清楚看出短褲的長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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﹁形象女士?﹂露比心想,如果她能讓雲雀繼續如常的談話,或許她也可以強顏歡笑,
撐過這段一向屬於她們母女倆的歡樂沐浴時光。
﹁就是我們女生的照片形象啊。上次她給我們看了一些雜誌上的照片和其他一些圖片,
然後問我們,覺得照片上那些女生是如何被呈現的。她告訴我們,那些服裝設計者是怎樣藉
由衣服把我們區分為﹃淑女﹄和﹃壞女孩﹄。就如同上面寫著﹃男孩是玩具﹄的 恤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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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妳不准我穿的那件。﹂
露比看著雲雀堆在臉上的泡沫鬍子,搖搖頭。有時候,這個九歲孩子表現得就像四十
歲,有時候卻變回四歲。﹁是妳打死都不肯穿吧。﹂
﹁反正我們要在夏令營做自己的 恤。形象女士說我們可以畫任何自己想要的圖案,然

T
後她會將圖案拍下來,印在 恤上。﹂雲雀不再玩那些泡沫,開始用小毛巾搓洗她的臉。

T
﹁我們得畫些能展現自我的東西。例如,如果我想要的話,可以寫上﹃公主﹄或是﹃花蝴
蝶﹄的字樣,可是還可以有些別的點子吧?﹂
雲雀一面洗腳指頭,一面哼著洗澡後要看的︽萬花嬉春︾的插曲。﹁如果我把老電影列
進我喜歡的清單,然後放在 恤上,其他人會覺得我是個無可救藥的書呆子嗎?﹂雲雀精靈

T
般的臉上顯示出堅定。
﹁也許有些人會這樣想吧。﹂露比將雙手放在大腿上。﹁但妳無法控制別人的想法,我
的小雲雀。有時候,妳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,妳只能控制自己的行為。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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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的洗髮精,散發出草莓和香蕉混合的香氣。露比用塑膠水瓢接滿了一瓢又一瓢的水,倒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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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女兒如玉米絲般的頭髮上。﹁而且,妳何必在乎那些笨到不懂得欣賞老電影的人會怎麼想
呢?好了,站起來。﹂露比舉起藍色的毛巾。﹁妳只要做自己就是最棒的了。﹂
正當露比將雲雀裹在毛巾裡時,電話響了起來,彷彿尖叫般地一聲又一聲。露比衝向流
理台,害怕的拿起話筒,那怯懦的動作就像電話會跳起來咬人一般。
﹁哈囉?﹂她的嗓音聽來沙啞得像個老人,半是出於恐懼,半是來自必須偽裝的直覺。
﹁不,不,這裡沒有這個人。﹂
露比重重地將話筒掛上,將滾燙的額頭貼在冰涼的流理台上。只是一個電話銷售員,一
個要找李維太太的煩人銷售員。
她抬起頭,雙手交握在頸子的後方,那已經被汗水浸濕了。她匆匆走進客廳,用力扯動
那面巨幅的景觀窗旁的拉繩,使得很少放下的百葉窗重重地落在窗台上。她被百葉窗震起的
一團灰塵嗆到咳嗽,卻仍不忘傾身越過沙發,從百葉窗的葉片間窺視著街上,試圖尋找櫻桃
紅的車子,或是黑色的政府公務車的蹤影。
露比的大腦斥責她翻騰不已的心。他們才不會先打電話來,他們會直接一腳把門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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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工作室內,露比將外公發明的特製油塗抹在陳舊的木頭骨架上。這是一罐由礦物油、
棕櫚蠟和大量的臂力攪拌而成的特製油。
木頭接收著露比所有的恐懼。她所製作的並非一般會在聖塔菲看到的典型家具,沒有松
木,沒有鹿角,卻有著乾淨的線條和來自中西部的理性。更準確地說,她的工作是從廢棄物
中拯救出二手與被錯置的木頭,小心翼翼地移除原本的釘子和加工,並為它們注入愛與新生
命,就如同養育一個孩子般對待她所製作的家具。她總是這麼覺得。
自門口灑進來的白色月光,混合著天花板上昏黃的燈光,灑在工作椅上,看來就像一塊
慘白的方塊。露比又推又揉,試著將她的特製油融入木頭之中,彷彿那些已經乾枯的木紋是
吉普賽女巫的茶杯,能從杯底的茶葉排列預卜出未來一般。但是,此刻的她只看得見過去,
就是那些在地下室裡觀察、協助外公工作的時光。
露比的外公在她十二歲時過世,從家裡那台難以操控的強鹿牌曳引機墜落。這個意外後
來成了她向雲雀解釋這個家之所以沒有一位父親的原因。她還記得在意外發生以後,外婆就
像是躲避什麼似的,避開那個地下室的角落。但是露比三不五時就待在那裡把玩外公的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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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會她的一切,就會從滿屋子木屑和松香油的刺鼻味中湧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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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工作的時候習慣聽外公那一代的音樂,那種只有在少數調幅廣播電台中,而且還得是
像今晚這樣良好的天候下才能收聽到的老歌。她忍不住想,外公是怎麼形容這一切的?外婆
又會怎麼說?就像她一向會說的﹁妳自己找的﹂嗎?外婆細小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。露比思
索著這一路來所經歷的一切,如何引導著她的人生,直到走到今天這一步。她從未想過會有
人來找雲雀。在一開始,露比還有機會做出正確決定,但現在,不管她怎麼做,都無法改正
這一切了。
學步期的雲雀的臉龐,從工作長凳上方的架子上注視著她。露比拿起陶瓷做的相框,手
指輕撫過相片上雲雀的臉。﹁看看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﹂,外婆一定會這樣形容雲雀那一雙
如深潭般能看透世事的雙眼。雲雀向來早熟且行事謹慎,彷彿從她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明
白,即使是隱居高山僻野,也不代表生活就此安穩。
曾經,露比認為生命如同一床由宇宙所製作而成的拼布,一條百衲被。每個人在投胎
前,都會拿到一包由一塊塊碎布裝滿的粗麻袋,等著被組合起來。有時候,那些碎布之間看
似毫無關係,甚至乍看之下其貌不揚。有時候,一個人或許會遇到一塊他完全無法理解的碎
布,並因此造成嚴重的傷害。但她相信在生命終結的前一刻,她必然已經有了足夠的距離,
足以看見在她生命中,一塊塊用時間、努力和淚水拼接在一起的破碎布片,並看見它們是如
何變成一條美麗的、拼接而成的百衲被,並且能在那一刻溫暖她已然年邁的身軀。
那個時候,她真心相信生命中一切事物的背後,其實有著一個偉大的計畫。就在那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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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失去了外婆,然而,也迎來了雲雀。
那個時候,她心想,那個時候其實什麼都不懂。
﹁嗯。﹂
此時,一個聲音清楚地劃破了寂靜的夜,露比感覺到她的胸腔被重重地撞擊著。就是這
一刻了,她心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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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正在心裡計算著從工作室到雲雀所在的房間之間的距離,瞬間辨認出查斯那如同男孩
般的笑聲。露比鬆了一口氣,膝蓋癱軟,手肘跟著撞在桌子上。
查斯手上正拿著一個白色口罩轉啊轉的。﹁妳答應過會在工作時戴上口罩的。﹂
﹁我有啊。﹂露比喘著氣說。她一邊招呼著他進屋,一邊在經過走廊時指著冰箱向查斯
示意。
夏夜的月光在雲雀的床上閃耀著。克萊德抬起頭,因受到打擾而不悅,露出近乎責備的
眼神,然後再鑽回雲雀的臀部上。幾年前,雲雀撿回這頭四分之一馴服、四分之三來路不
明、但有著百分百的愛的流浪雜種狗。每天晚上,牠和雲雀就像愛人般相擁而眠,彷彿一場
在床上演出的雙人芭蕾。
雲雀的一切全部都能從那張銀白色的臉龐讀到;那個睜大雙眼的嬰兒,統治著露比工作
的髮廊的四歲小孩,還有那個在母親得了流感時表現得像護士的、擁有小精靈般外貌的老靈
魂,那個隨時都在尋找、要拯救每隻落難動物、充滿愛心的孩子。這些全都是睡在這張床上
的雲雀的一部分,露比無法想像在所有兩人共享的一切回憶之外的雲雀。
雲雀張開眼睛,兩道黑曜石般的睫毛映著她雪白的皮膚。﹁就像到月亮上再飛回來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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樣,媽媽。﹂她用童話般的語調囈語著。
﹁噓,﹂露比說:﹁繼續睡。我也愛妳。﹂
露比拉上門,走進客廳,看著查斯幾口喝乾一罐啤酒。他黝黑的頭髮是用手指爬梳的,
臉上留著三天沒刮的鬍碴。
﹁我才下班。妳的留言聽起來 ……
﹂查斯搓揉著胸口。當他的手指移開時,可以看到掛
在他恤內,自從他加入警局後就一直戴著的,蒂雅姨送給他的聖克里斯多福十字架的痕
T

跡。﹁發生什麼事了?﹂
她跌坐在他身旁的柔軟沙發上。﹁跟平常差不多啊。﹂
他深色的眸子掃射著她的臉龐。
她伸出手撫摸他線條分明的下巴上的鬍碴,﹁真的。﹂
﹁妳有心事的時候,總是會咬咬下唇。﹂
露比從他身邊移開,有點羞澀、不確定。她的手不經意地滑過原本有著曲線的腰上的隆
起,猛地縮了回來。在那些被焦慮逼得來回踱步和近乎讓人要拉扯自己頭髮的煩惱之間,她
完全沒考慮到這個部分。這個正在她體內,此刻不過還只是一顆豆子大小的存在。在她修長
的腰身和圓潤的臀部之間,一個嬰兒有很多躲藏的空間。儘管目前還看不太出來,但是她已
經有著四個月身孕。
﹁我想妳。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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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朵涅囉唆了好幾個禮拜,要露比見見她的哥哥。﹁他有點玩世不恭,但是,姐妹,妳
的生活真的需要點樂趣。﹂不管是在髮廊還是她們固定的晚餐時間,安朵涅不斷地拿這件事
煩她。﹁就一杯酒。就一次。﹂
露比好多年沒約會了 ―真正的約會。雲雀還小時,她偶爾也曾經跟男性友人出去享
樂,甚至還會在外過夜,當然那是在事先計畫好,有茉莉和瑪格麗特這對情侶保母可以幫忙
看顧雲雀的時候。那時她還年輕,才二十七歲,而且單身。她應該在外面結交新朋友、穿梭
在酒吧間。坦白說,她很滿意自己的生活型態。
直到有天晚上,在她最喜歡的墨西哥餐廳中喝了幾杯瑪格麗特酒後,露比終於說:﹁好
吧。為什麼不能喝杯酒呢?﹂安朵涅立刻拿出手機,打電話給她哥哥,她說一定要趕在露比
反悔前訂下這個約會。當露比從她點的墨西哥捲餅中抬起頭,仰望著餐廳屋頂上懸掛的燈串
和數百個紙糊玩偶吊飾時,一雙深色的陌生眼眸從小男孩般的長睫毛下凝視著她。
起初,她以為他不過就是個過度陽剛、過分自大、被老媽寵壞的男孩。直到他微笑。
﹁我叫查斯。﹂他說。他自我解嘲的形容自己似乎太過急切,一聽到安朵涅的口哨,就
像狗一樣地跑來了。不過,接下來的幾天他得連續加班,所以他想先過來打聲招呼。
現在,距離那個心血來潮的晚餐將近三年後,露比與查斯仍舊在試著適應孩子將要到來
的事實,試著弄清楚一切,試著思考在查斯近乎瘋狂的工作時間和雲雀之間,他們是否能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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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長久相伴的方式。但現在,一切看起來都不一樣了。
露比打破沉默。﹁你今天過得如何?﹂
﹁跟平常差不多啊。﹂查斯微笑地說著。他是聖塔菲警局的警探,目前的任務是打擊幫
派,同時也負責與兒童有關的救援工作。但是,露比怕他永遠無法理解,更別說接受她曾經
或是打算要做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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